勿忘尘BY繁花谢后中
☆、第8章
入夜时分,瑾王果然闯了宫,临政殿灯光通明,夕瞑停下手中朱笔,说道,“放他进来。” 夕渐身着便服,头发出奇的没有冠上,发上水渍未干应该是刚沐浴完准备就寝,一向苍白的脸上居然有些雾气蒸腾出来的红润,不过这个样子倒让夕瞑想起一句话,“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夕渐跪到地上,“皇上,臣以为三甲分任有失便颇。” “哦?你说说哪里便颇?” “状元出任县令,可榜眼却可官至大理寺少卿,实在不妥。” 夕瞑端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不卑不亢的某人,冷笑不已,挥退宫人后嘲弄着说,“那就怪他没有个好爹,榜眼是护国公之子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夕渐诧异了下,有些失态的说道,“科举旨在选拔人才,皇上此举就不怕天下仕子寒心!” “是让天下仕子寒心还是让你寒心?!”夕瞑回答的太过快速,让夕渐有些招架不住,夕渐顿时苍白了脸色,“皇上…皇上是什么意思?” “朕什么意思?”夕瞑慢慢踱步下来,走到夕渐面前,单手拧住了夕渐的脸颊,强迫他看着自己,夕渐挣扎几下便安静下来,夕瞑冷刻中带着玩味的说着,“张文锦是状元,陆继也是状元,皇叔对状元还真是情有独钟,青睐有加。” 夕渐直直地看着夕瞑,一字一顿的说着,“你胡说!” “好!朕胡说!那皇叔可否告诉朕,以前你与张文锦苟且时是先讨论诗词还是先与周公共梦!对了…他的技巧是不是还曾让皇叔□过?!” “啪!”夕渐真的怒了,几乎使劲全力的给了夕瞑一个巴掌,夕瞑脸上顿时一个红印。 夕渐一向白玉细腻的脸上满是不堪羞辱的难堪,他大声叫嚷着,“夕瞑,你既然这样看不起我为什么还留着我,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那是你活该!”夕瞑狠狠说道,“夕渐,只要朕还在一日,你就别想有一日安生!” 夕渐死命磕起了头,“皇上,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你告诉我……求你告诉我!” 大理石的地板上慢慢现了血迹,夕瞑俯下身,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想知道?” 夕渐停了动作,玉白色的额头上血迹斑斑,青肿一片,秀丽的眼已有些呆滞,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惊恐万分。 “夕渐,在朕十一岁时,亲眼看见你爬上先帝的床行苟且之事。”夕瞑依旧拍着他的肩膀,夕渐颓败的跪在地上,头不知什么时候埋低的仅能看见额头,夕瞑觉得哪里不对,猛地抬起夕渐的下巴,夕渐双眸紧闭,大口的鲜血顺着紧闭的嘴里洇到脖颈处,胸前大片青色衣衫被濡透,分外的触目惊心。 夕瞑顿时惊住,将他搂进怀里大声喊着,“夕渐!你醒醒!……御医…御医!” 夕渐醒来后,夕瞑正守在边上,窗外天色未亮,风烛摇曳,依稀还能听见殿外树丫曳动时的轻微声响。 夕瞑见他醒了,忙抓着他的手,几于语无伦次的说着,“朕…朕无意气你,方才……” 夕瞑想起那时的场景还有点后怕,夕渐一直呕血不停,若不是气到极点这么虚弱的人哪来的这么多血。 可是一想起夕渐对那陆继百般呵护就怒从中来也就没管那么多,什么话都说出了口。 夕渐平静的抽出了自己的手。 自夕瞑出生起,夕渐还不曾这么冷漠的对自己。 夕瞑当下就急了,却不知从哪里入手,夕渐依旧看着自己的手,眼睛都不眨一下。 夕瞑像是找到了突破点,突然搂住了夕渐大声地似乎还有些慌张,“你不是想辞官吗?朕准了,明天就去叫人拟折子。” 夕渐并没有动,甚至连眼都没眨一下,夕瞑继续说道,“你也不用和先帝同葬了。” “以后我都不折磨你了。” “夕渐,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不,你回答我。” 情急之下,夕瞑连朕的自称都给忘了,可是夕渐还是不说话。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动也不动。 眼里,不悲不喜,无动于衷。 这就是真的寒心了吗?夕瞑心想不会的,夕渐这么疼他,怎么舍得生他的气。 夕瞑捧着他的脸,问,“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夕渐避开他的眼睛,轻轻挣开了他的束缚,下榻,着衣,走前还特意将先前睡过的床单被褥扔到了地上。 夕瞑问,“你这是做什么?” “脏。” 发音坚涩,仿佛久不与人言。 夕渐走的时候连头都没回一下,他走的有些蹒跚,夕瞑几次想要扶持都被他躲的远远。 夕瞑坐在床榻一角,想起小时候,夕渐背着先帝带他出宫玩,俩小大人什么地方都敢去,赌钱赌的能把衣服输光,可即使这样,那把夕渐随手在街上给他买的扇子他却怎么都不肯舍弃。 夕渐窝在被子里发着抖,手握成拳咬在唇上直咬的血光四溢也不肯松口,屋外一点动静都能把他惊醒,他抓着被子躲在床角,眼睛死死的盯着门口。 那两年,他被他大哥关在临政殿偏殿,日复一日的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有时半夜睡着那人也会突然闯进来,不管不顾的蹂臁践踏,如此黑暗肮脏,他渐渐忘了语言,忘了挣扎,刚放他出临政殿时,他连话都说不成句,单个字眼的坚涩吐字,不敢与人对视,不敢和人有肢体接触,生怕被人知道他是那么脏。 好脏! 天慢慢亮了,该上早朝了,可夕渐还是窝在床上,他呆滞的看着门,好像生怕下一秒就会有巨兽冲进来,中午时分,小厮扣门轻声问着,“王爷,现在用膳吗?” 小厮每扣一下门他就抖了一下,他还记得有一次他大哥也是这么温柔的扣门,可他不敢开,两人就一直僵持着。 那时他刚被软禁在宫里,先帝守在门前,并不心急,一下一下十分有耐性的敲,他说,“五弟,你可想好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现下大哥还给你选的机会,一会儿若是朕自己进去,可就由不得你了。” 夕渐几次把手放到了门栓上可是抖的太厉害,几次心里交战后受不了的捂头蹲到了地上,先帝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是用的什么办法,一推之下门便开了。 他站在夕渐面前,笑意中带了些森冷,“既然你执意要将朕关在心房之外,朕又何必自讨不快。” 那人从床前摸索出一盒药油,时至今日夕渐还记得那是一个极为精致的小盒,漆金玉瓶里的药油香气丰蕴。 夕渐混迹青楼时曾亲眼见过这东西的厉害只要一点就能让人丧失理智。 那人浅笑着温柔的不顾他的挣扎,掰开了他的腿,细致的给他上药,之后那人冷眼旁观夕渐的颓自颤抖不安。 夕渐饥渴的在地上打滚,口涎不止,那人好心的把他抱进了怀里,声声殷切的说,“很难受是不是?你来求朕,朕就放过你。” 夕渐那时还有些文人的傲气,死咬着唇,手却抓着先帝的衣衫。 先帝浅笑着扯开了他的手,又过了多久,已实在记不清楚,夕渐终于爬上床,声声艾切的求着。 那人动作极为怜惜,不停地吻着,呵护着,等到他发泄时,夕渐仿佛真正看透了什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临政殿的一块大理石,脸上是激情蒸腾的汗水,可是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空寂。 小厮在外面急扣着门,“王爷,您今早没去上朝皇上惦念着,特地派了王太医来,正在大厅候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夕渐终于受不了的大叫起来,“…畜生!……畜生!” 夕渐大叫,叫嚷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叫什么,字眼混沌,神智不清,疯了似的挠着墙。 王御医抓着夕渐已经抓出血的手,大声喊着,“快去找绳子把王爷捆住。” 紫裳回家省亲早三天就去了,夕渐的事又发生的太突然,太医就建议把夕渐领进宫里去治疗,可不成想夕渐闹了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说什么也不肯进宫。 王太医只好吩咐着管家,“你们王爷这是心病,发病时顺着他点,闹的凶了也就只能把他绑起来或是敲晕过去。” 王太医回去复命时,夕瞑加紧问了一句,“这病难道没法治了?” “这…或许,以后王爷想开了,这病也就不治而愈……” 夕瞑冷笑道,“若是能想的开还能拖到今天,王太医,你倒是会说话。” “……臣不敢!臣…全是实言。” “那你就好好说说,瑾王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朽也是无能为力,先帝曾为瑾王的病四处寻访名医,亦是毫无起色,而且这么多年下来旧疾不减反而愈深,照这情况看,现下是些疯言疯语,偶尔尚且自残,恐怕以后会更厉害,其实瑾王如能说出来还好些,只怕憋在心里久了终非益事。” 夕瞑猛地跌回道龙椅上,半晌道,“知道了……下去吧。” 王太医忙不迭的出了门,夕瞑看着门口,猛地将香炉踢翻,阴暗的大殿里,他狼狈的喘着气,撑在桌前,香气呛鼻如没了感知般怔怔不语。 夕渐请了半个月假,这次夕瞑二话没说就准了,夕渐这些日子养在榻上硬生生养出了一层肥油,脸上也圆润了不少,看上去喜人的很。 莫尧下朝后时常来看他,夕渐有时和他说着说着话突然就发起了呆,莫尧笑侃,“王爷真是贵人事忙,一心二用。” 夕渐回过神来浅笑应着,“只是在想些事情。” “什么事情?王爷若信的过我,讲与我听听。” “…我只是奇怪,小柯什么时候和皇上走的那么近,除却政务外两人还时常谈些事情连我也不告诉。” 莫尧也思索起来,小声地说着,“我听说一些,好像是关于前朝端王爷谋反一事,调了许多案件卷宗做的那叫一个仔细。” 端王爷是他的二哥,当年先帝继位第一个就是拿他开的刀,夕渐听着这些也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莫尧看他似乎又发起了呆,只好自顾自剥着橘子等他回神,这时节本不是橘子供期,只是应了句老话:上有所好,下必媚之。 莫尧喜欢吃橘子,所以不管什么时节总都有人能供上,夕渐每每边吃着橘子边批判莫尧的作风问题,只可惜今年夕渐的病来的太凶猛,吃不了两个就作罢。 莫尧以前问过夕渐可曾喜欢过什么东西,夕渐当时怔了一下,浅浅说着,“以前曾喜欢一把琴,现在日子久了,念头也就淡了。” 后来莫尧曾送过许多琴给他,可惜,夕渐是个念旧的人,那些不曾上过手的琴连把玩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屋外小厮请示着,“王爷,大理寺少卿求见。” 莫尧摇了夕渐一下,夕渐回了神,说道,“让他进来。” 虽说已经到了春暖三月可夕渐还披着大氅,一副不耐寒的窝在暖榻上,屋里还点了火炉,人一进来不到半个时辰就有种置身炎夏的感觉,也就莫尧坐的住。 陆继进来隔着暖帐说着,“下官出任大理寺少卿还未来拜见王爷,望王爷见谅。” 莫尧剥着橘子酸溜溜的说一句,“以前倒不觉得这位子好,现在想想能与你朝夕相对倒也不错。” 夕渐敲他一个板栗,隔着暖帐调侃着,“陆大人欠本官的十两黄金还未归还,且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陆继大惊,也不顾礼数上前撩开暖帐,一看夕渐窝在暖榻后,恍然大悟的说道,“大人!原来是你!” 莫尧这下更醋了,“陆少卿放肆了。” 夕渐咳着却挤出一句话,“无妨…咳…” “是属下失礼,忘了王爷染了病尚不能见风。”说完放下帐帘,自己却也挤入了暖帐里,一时有些尴尬,踌躇半晌说道,“王爷病得有些时候了?” “半月有余…”夕渐递给了他几个橘子,“明日应能返朝。” “可是…王爷似乎还未好全。”陆继担忧的看着夕渐的脸色,似乎苍白的过了分,竟没有一丝血色。 莫尧却插了嘴,“新官上任当然不想有上司压制,我与王爷都懂。”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陆继急忙解释起来,“下官当然希望王爷好的快点!如果可以,下官愿代王爷生病!”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一时夕渐张不开嘴,斥责也不是褒奖也不是,只能挪开话题,问着,“现在住在哪里?可还习惯?” “在城南,是新开的宅子。” “城南?离孟柯的府邸挺近。”莫尧又吃了个橘子,一边吃一边吐着籽,“孟柯那小人可记仇的很,还是个药罐子,以后离他远点。” 夕渐又敲了他一下,莫尧翻着白眼,又闷头吃起了橘子。 陆继思虑良久,说道,“其实,下官最近听到些传闻…是关于王爷的。” 夕渐也拿了个橘子,细白的手指有些费力地剥着皮。 “皇上…好像要撤了您的官职换人替上。” 夕渐手中的橘子砰然落地,猛地抬头惊诧的说道,“是真的?” “皇上已经拟好了折子,经三省通传,职务交割完毕也就一两个月的功夫。” 、、、、无良小番外、、、、 鉴于本篇是BE,调节下气氛,这个小番外和正文没有连系,纯属虚构,聊胜于无。 某段时间夕渐突然清闲下来,三天两头就请人下馆子,有一位同僚酒后吐真言说呀,“…我的王爷,嗝……您是首辅大臣,纵观古往今来,哪朝的辅臣等皇帝亲政以后能有好下场……远的不说,张越!张越您知道,就一个大老粗,嗝…又不认识字,户部给他一查账,嘿!冒出来一大打的贿款,真他妈有理说不清,硬是被削了……想您以前…和皇上对着干那么多回,皇上能不记恨,您要想全身而退…难!要想在朝里好好待着,也难!……” “对……对!”夕渐给这丫倒着酒,自己也喝上了,两人哥俩好呀,喝道最后这丫嚷着要和夕渐拜把子,要不是在场几个官员拦着,说不定夕瞑还真能多个叔。 夕渐要是喝醉了和平时简直两样,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半夜三更闯了皇宫拎着酒瓶一直闯到临政殿,咱皇上正睡着觉呢,看见他的表情那叫一个无辜,夕渐相当泼妇了一回,最后醉晕了,直接给自己撂到了地上。 夕瞑拉着他起身给他掸灰,闻他一身酒味就把他拎到浴泉给清洗了一遍,夕渐嚷嚷着,“别动,让小爷亲一口。” 夕瞑差点笑背过去,还真凑到夕渐跟前,“亲,你倒亲个看看。” 夕渐推开了他的脸,嚷着叫得是美女怎么送来了倌儿,还嫌弃他年纪大了点。 夕瞑抹着笑出来的眼泪,离夕渐极近,“爷,你怎么还挑上了。” 夕渐咕噜几句夕瞑听得不大清楚,凑的近了,不想被夕渐给吐了一身,顿时石化。→_→
“你是故意的!” “你肯定是故意的!”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夕渐睡死了,夕瞑恶狠狠的眼神全部免疫,夕瞑心想脏也脏了还能比现在更脏不成,于是抱起夕渐就亲,夕渐倒乖觉了,不挣不闹,夕瞑亲够了本换了场地洗浴才回房睡觉。 夕渐敲着醉的脑袋,入目,黄龙锦帐,对面,裸呈相对,顿时一个不慎险些跌到地上。 夕瞑看他一副糗样就想笑出声,可原先想好的话却不容他笑出来,憋得十分辛苦。 夕渐脸色苍白的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夕瞑拽着被裹住自己,言语间似乎悲伤异常,“皇叔难道忘了…昨夜,你喝醉了酒,撕了我的衣衫…” 夕渐大怔,夕瞑偷乐。 “不会的…我怎会…”夕渐扯着自己的头发,夕瞑搂着他的腰,字字泣血,“…你昨夜一遍撕还拿酒泼我,我后来带你去浴泉,在水里,你居然!居然…皇叔!怎能这样对我…” “我…我…”夕渐苦着脸,奈何记忆一片空白。 夕瞑下床着衣,也递了一套干净衣服给夕渐,正色道,“皇叔居然会信,唉!” 夕渐还处于呆滞状态,夕瞑走后良久,他才反应过来,恨恨地撕着枕头悲愤的捂着头说,“这混小子!” (小小甜蜜一下) 琼林宴是周朝开国时就留下的庆典,宴席开在四月桃花盛开之际,应届进士在朝官员共赏桃花,畅意游园,百官可携家眷,意在天子与民同乐。 夕渐送了紫裳去和他皇姐赏花,便坐到设好的席位上,莫尧凑了上来拉着夕渐的手说,“我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和孟柯坐到一起,王爷,要我和他坐一块儿我宁愿站着。” 夕渐也不知道这两人小时候不是玩的挺好怎么长大了跟仇人似的,一见面就吵架绊嘴,“你是怎么了?孟柯这么招你不待见?” 莫尧挠头说道,“你看他那副奸笑嘻嘻地样子,哎呦……” 其实是有原因的,从小时候起他老爹就爱拿他和孟柯比,不比还好一比更生气,三天两头被他老爹又打又骂,渐渐长大了看见孟柯就满肚子火气,也最恨人家拿他和孟柯比。 孟柯端了酒来敬夕渐,夕渐浅抿两口不想还是咳了起来,莫尧给他顺着气加紧挑起孟柯的刺,“瑾王身体你难道从不注意,这要是咳坏了你怎么赔我!” 宴会上杂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莫尧这句话是清楚传进了每个人耳朵里包括夕瞑。 孟柯红了脸,将酒杯往莫尧身上一砸气冲冲回到了座位,莫尧辛勤的给夕渐拍着背,咳声渐止,莫尧便接过侍从递来干净衣衫去换衣服了。 待他走远,夕渐张开手掌,手上还有些缕血丝,当下擦了手,可巧被夕瞑看到眼里将他的手硬扯出来,沉声问着,“多久了?” 夕渐并不想搭话,手却被拽的死紧,挣扎几下见那人并不想放开,张望四周,那些大臣们似乎并不关心他们的情况,无奈之下,夕渐轻声说道,“皇上,臣脏。” 夕瞑顿时有些失措,那人趁此时硬抽出手来,夕瞑想换个法子问他,夕渐却离开了座位。 在身后,夕瞑突然说道,“是朕的错。” 他并未回头,桃花翩翩而下落在肩头,他抬头看向天际,似乎碧空如洗,纤尘不染。 夕瞑被遗落在喧嚣中,看上去就想另一个世界的人。 愈往桃花深处,陆继与几个登科子在桃花树下摆桌,作诗论词,执花对饮正畅谈的痛快,夕渐不由顿下脚步看着他们几个。 那群少年风华正茂,及冠风流,分外的让人羡慕,夕渐望了一会儿便摇头浅笑,难怪人家常说寸金难买寸光阴,这样大好的年华真是黄金不换。 莫尧不知是什么时候追来的手里还抱着大氅看见夕渐嚷嚷着要他披上。 “王爷,还是我心疼你。”也亏的莫尧能笑的这么谄媚,夕渐敲他一个板栗,“不要胡说,马上快成家的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 莫尧长的挺像夕渐的长姐,面目也许是因为还没长开,清秀生嫩的很,白皙的额头被敲出红印就显得很刺目,莫尧捂着红印,叽歪着,“那是我爹给我找的,长的跟个夜叉似的,老天要是长眼干脆把她收回去重造得了。” 夕渐笑着,“你可真是歹毒,就算不想娶也不用咒人家死吧,这样狠的心,以后谁还敢嫁给你。” 莫尧还在揉脑袋,“瑾王爷,我听孟柯说,王妃是你自己选的是不是?” 夕渐系着大氅的衣带,浅笑着说,“我十五岁时就认识了她,真正动心的时候,是十七那年。” “听说王妃出不太高,是舒太后在里面拉拢先帝给你们做的媒。”莫尧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用袖子给自己扇着风。 夕渐也坐了下来,“都是陈年旧事了…你要是看上哪家女子趁本王还没离朝也给你去说说媒。” “算了吧!”莫尧翻了个白眼,搂着夕渐的样子十分亲腻,“我学王爷娶一个就够了,王爷要是闲着没事可以给孟柯说说亲。” 这句话倒提点了夕渐孟柯与莫尧同龄也是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夕渐心里盘算着谁家姑娘到了年纪便问起了莫尧,“你觉得小柯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莫尧思索一会儿摸着下巴说,“这倒没注意,下次问问他……不过我妹妹挺中意他。” 夕渐点头称赞,“好歹是一起长大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那是,我那个刁蛮妹子早点嫁出去我也早点解脱…嘿嘿…” 莫尧正贼笑着,冷不丁似乎听见孟柯故意咳嗽的声音,立马做贼心虚的拉着夕渐说,“王爷,那小子要知道我这么算计……不!我这么为他好,他该不会报复我吧?” 夕渐安抚道,“怎会,他以后要是做了你的妹夫肯定会感激你。” “真的?” “真的。” 其实相个亲什么的不难,莫尧选个地方带妹妹去看看孟柯,两人见完面要是有什么问题再商量一下,然后选个时间让孟柯去下娉书,娉礼这事就成了大半了,这事情莫尧还专门请教过他爹,莫老爹相当欣慰,就把这事专门交给了莫尧。 莫尧这个得瑟,委婉的给孟柯表达了下要把妹子嫁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当时孟柯的表情相当奇怪,莫尧说不上来,要不是有人在边上他真以为孟柯是要吃了他,小孟大人很清楚地说了一句,两眼像是闪着刀片光似的发狠,“莫尧,你操的哪门子心!” 这么斯文的人说出来这么刻薄的话可以说是相当的不留情面。 莫尧愤慨了,扯了嗓门和他对骂起来,大意也就是,我妹妹看上你是你攀高枝别给脸不要脸。 孟柯气的手指都发着抖,半天才缓过来,离莫尧很近的地方轻轻说了一句,“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莫尧没反应过来,孟柯冷笑着说,“你对瑾王存的是什么心思,我对你也是一样。” 莫尧懵了,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孟柯,半天才说了一句,“孟柯…原来你是断袖。” 这事情得好好想一想,他可不能把妹妹交给一个断袖,莫尧跌跌撞撞的出了门,路上撞了许多人,他边慌忙的说着抱歉边想着孟柯怎么能是断袖,这事要是夕渐知道了该伤心成什么样子。 路过南曲十八巷的边角胡同,两个广袖儒衫的男子纠缠着,一个将另一个压在墙上恣意吮吻,莫尧头一次不能忍受的趴在墙角呕吐了起来。 站起来时晕眩来的太猛还没反应过来就摔了个跟头,仿佛四周满是嘲笑声,莫尧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十井小民一样马上跑了出去。 他想着自己对夕渐的是爱慕,是尊重,是敬仰,孟柯怎么会和自己一样,他们之间本质就不相同。 莫尧一路懵懂着来到了瑾王府,他迫于急切的想找到夕渐可是真到了他的门前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难道告诉他,王爷,你的好徒弟他压根就不喜欢女人,以后你也不用操心让他自生自灭得了。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出来! 夕渐会伤心的!他会难过,他会自责,万一夕渐要是以为是他整天不学好在旁边教坏了孟柯把他隔离起来怎么办? 莫尧挠着头发蹲到了门前,他害怕极了夕渐会像自己排斥孟柯的感情一样来排斥自己,太多的问题纠缠起来像个蚕茧一样束缚了莫尧的手脚。 他呆滞的想着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抬眸,双手修长如玉,入眼,是二品文官的锦鸡补服。 莫尧挣扎着,试图用内力挣开却发现对方掐着他的命门,只好大喝,“孟柯,放手!” “你使劲叫!老师就在里面的要不就当着他的面告诉他!” 莫尧压低了声音,“你到底想怎样?” 孟柯双眸暗沉,手中力道却一点不减,莫尧疼得额际发着冷汗却也不肯叫出声。 对呀,他的王爷还在里面,他不忍心,孟柯冷笑放手,莫尧揉着手腕恶狠狠的盯着孟柯却看见不知何时孟柯的表情满是阴羿,看向他的眼里也满载着欲望。 是非之地,赶快逃! 晚了! 孟柯俯身不管不顾的捧起他的脸找准地方就下狠劲的吻起来,无尽的暴虐夹杂着暗欲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莫尧一时间忘记了武功忘了语言,一如黄髫小儿双手挥舞着砸着他的背却毫无成效。 孟柯听着他痛苦的呜咽却吻的更甚,更试图想扯开他的衣衫,莫尧被逼的无法,终于哭了出来。 一点也不顾形象,鼻涕眼泪一起流,活像个瓷人被浇了泥水,分外刺眼。 孟柯知道自己欺负他过了头,擦着他的眼泪说,“平时不是张牙舞爪的厉害吗?怕了?” 可是超乎意料外的,莫尧勉强起身,俯着护栏,呕吐起来,方才来时才吐过这会儿胃里已经没什么可吐,一口口尽是黄水,看上去狼狈的狠,孟柯脸色一下难看起来,揪着他的衣襟说道,“不过吻你一下,你就这么恶心?” 莫尧没心思和他争辩,小声说,“你还想怎样?夕渐在里面你存心的是不是?” “老师现在和张越正在骁骑营,怎么?莫侯与老师如此交好老师都不告诉你?” 似乎一下说中莫尧的狼狈之处,莫尧一时间没了话语,整理下衣服把脸上的痕迹使劲擦了擦便想离开。 “莫侯问我还想怎样,不妨告诉你,陛下赐的十几瓶药我这就去找人试试,以后好……” “住口!”莫尧怒了,回身,指着孟柯鼻子便大骂,“不要脸的东西!本侯再不济也是辅臣嫡子长公主所出,轮不到你这野种觊觎!” 莫尧是被气狠了,什么脏话狠话都说了出来,骂完也不看孟柯脸色转身便走,还使劲擦着自己的嘴唇,狠狠啐了口吐沫。 越想越觉得憋屈,莫尧回到家里便想直奔卧室,不想他老爹正等在大厅,见他回来问道,“孟柯他怎么说?” 莫尧规规矩矩的站好了却无心回答,支吾着,“他说……他说等两天…” “那他可说了璃儿是不是他的良配?” “他…他,我…” 莫老爹一看他那支支吾吾的样子就猜他八成是没问立马急了眼,大声斥责着,“你这混帐东西!平时让你办点事你就吊儿朗当,这可是你妹妹的终身大事你也这样不上心是不是?!” “爹,我问了!” “你若问了怎会一问三不知!现在还撒谎,你若有孟柯一半好……” “爹!”莫尧大喝,有些哽咽的说,“你若真觉得他好,大不了认他做儿子,我现在就走再也不碍你的眼。” 莫尧转身,仰头抑制着眼泪,莫老爹在他身后喊着,“滚!滚出去就别回来!” 莫尧顿了一下,扯下腰带上的玉佩,“您说过这块玉是传家宝,现在还给您。” 莫老爹纯属吓唬他没想到他还来真的,莫尧虽然平时桀傲不驯,却也还孝顺从未忤逆过他,更别说是离家出走,当下莫老爹就有点后悔,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有这么容易不做数的,只好看着莫尧走出自家大门,待人走远了,莫老爹立马吩咐家丁,“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 莫老爹突然想到莫尧这小崽子三不五时的就喜欢往夕渐那儿钻,马上拍头说,“快!快去告诉瑾王要是尧儿去了他那儿就是绑也得把他绑回来!” 夕渐回话也挺快,“怎么?莫侯逃婚了?本王倒真没看见。”又告诉家丁回去告诉莫老大人,莫侯性子倔强,成亲是人生大事思想工作做全。 待传话的人走远了,夕渐朝屏风说道,“莫小侯爷,您出来吧!” 莫尧半死不活的趴在椅子上,夕渐调侃着,“不光是逃婚吧,和你爹闹别扭?” 莫尧先前从莫府出来正在大街上想着去哪儿,瑾王的轿撵就到了眼前,然后就跟着夕渐回了王府,现在还郁卒得很。 “我爹那脾气…动不动就拿我开刀…以前娘在时还好些,自从娘去世他骂得越来越凶。” 这几句话说的有气无力,莫尧显然还没缓过劲来。 夕渐拍了拍他的背,递给他一杯蜂蜜水,说道,“我的母妃去的也早,你的心情…我明白一二。” 莫尧猛地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你怎么从没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章
“你那时还没出去,和个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夕渐坐正,“以前我还是五皇子时,我的母妃在我五岁时就离世,我与先帝都是先皇太后抚养长大,她待我如亲子,体贴的很,可也许是我去世的早,与她总不是太亲近。” “那后来呢?” “开元帝那时候只有五个皇子,三哥又早夭,所以对我们几个管教甚严,先帝早慧最得开元帝喜欢,我最不济,时不时就要遭斥责,说实话,那时候我嫉妒的很。” “真的?可我记得老爹说众皇子中你最出色。” “那是后来,在我七岁时,先皇太后教我诗书用心竭力得很,常常夜不能眠,后来终于有了成效,可是开元帝没能等到就驾崩而去了。” 莫尧沉默一会儿终悟到,“王爷的意思我懂了。” 夕渐浅笑,“莫尧,你以后的路还长,谁在年少不会犯点错,你父亲训斥你是为了你好,你以后就算改了,若他已看不见岂不遗憾。” 莫尧喝了会儿蜂蜜水,忽然说,“王爷,你托我的事儿我恐怕办不成…” 夕渐立马反应过来,“是小柯不喜欢。” 莫尧咬咬牙却还是说不出口,只能宽慰道,“孟柯…孟柯他以后总能找到合适的。” 夕渐敲着杯盏半晌说道,“连莫府千金都看不上,他难道已有了意中人。” 莫尧苍白了脸色连忙摆手,“不…不是,他也许是只想专心仕途…王爷不要想太多。” 夕渐想想也是,只怕自己是见不到孟柯成家了。 莫尧最见不得夕渐难过,便说道,“我长姐前日生了一对龙凤胎,长的讨喜得很,下次带来给你看看。” 夕渐挺喜欢孩子,点头称好,莫尧打趣,“王爷如此喜欢,为何不和王妃生一个?” 夕渐被说中了心头事,说道,“早已有了这个想法,可是…对了,我这儿有包药末,你找个民间大夫给我看看是哪几药材组成。” 莫尧欣然接过,“我明日就去。” 夕渐笑道,“不急,我先把你捆回莫府再说。” 莫尧霎时喊道,“王爷,你怎舍得?!” 送回莫尧夕渐正准备就寝,传旨公公却宣他进宫,瞧着天色渐晚,夕渐问道,“圣上可是有什么急事?” “老奴不知,不过皇上和孟大人正等在临政殿,王爷还是快请吧。” 宫门关闭以后进宫步骤就麻烦许多,夕渐盘索了半个时辰才到临政殿。 可是入了殿门,孟柯根本不在只有夕瞑正批阅奏折。 夕渐俯首,“参见皇上。” 夕瞑瞬时抬头,“皇叔来了,朕方才批着折子倒不曾注意。” 夕渐站着双手拢袖似乎有些不耐寒。 他那好侄子眼倒尖,连忙拽了件风衣给他披上,细心的扣着银扣,“皇叔,西北又有战事。” 难怪快入夜皇上还在批折子,夕渐连忙问道,“皇上可有属意大将?” “正是在愁这个,朝中武将老的老,伤的伤,可用的寥寥无几。” 夕渐思索一会儿,忽然说道,“莫尧如何?” 夕瞑笑笑,“莫尧太小又未历练过,而且西北苦寒之地一去数年光景,皇叔舍得?” 夕渐脸色顿时难看夕瞑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人家的儿子又不是夕渐的,舍得舍不得倒说的跟情人似的。 “如若皇上信得过,臣愿随行,由莫尧带兵不出两年必能凯旋。” “不可!皇叔,别说两年,你现在的身体到西北去恐怕半年也不成。” 夕渐看他一眼,语气平淡的问,“那皇上可有良策?” “你昔日旧部张越不是颇具智谋,就让他带莫尧去。” “…也可。” 商谈好一切时已近子时,夕瞑看着天色,浅笑说道,“皇叔可记得朕小时候,你陪朕在临政殿温书,朕背不下句子,你用玄铁尺打肿了朕的手掌心。” 夕渐并不接话,入夜了,在这儿的每一刻都让他呼吸滞闷的难受,夕瞑走近,碰了他一下,“皇叔?” “啊!”自从上次疯病发作夕渐的神经就脆弱了许多,尤其是安静下来后,如果有人猛地触碰他,他便会大惊失色。 “皇叔,你怎么了?” 夕渐自知失态连忙说道,“天色已晚,臣告退。” 背过身时,夕瞑猛地搂住了他的腰,下巴枕到了夕渐的脖颈处,“皇叔…朕知道错了…以后,朕不会再提。” 夕渐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着连声音都有些发着抖,“臣……臣,不敢。” “夕渐,你到底在怕什么?!”夕瞑更紧的搂着他,嘴唇离他的耳尖仅半分距离连呼吸都感受的清清楚楚,夕瞑每说一个字他都像炸毛一样难受,他的侄儿用肖似先帝的五官和嗓音质问他,每一次发问都让人以为是回到了十数年前。 曾经,就在他站着的这个地方,他像疯子一样的大喊着救命,可没人能救他,后来渐渐地,他不喊了,他喜欢在这个刻字,用指尖一点点挖抠,大理石做的地板任他抠出血来也印不上一个字,刚开始他大哥是笑话他不自量力,后来总是心疼的抱着他,说着夕渐最想听的话,“明天…明天,朕就放你出去,真的。” 那时候在他看来,明天是个很遥远的日期,明天过后还是明天,整整两年的幽禁就是由这一个个明天组建而成。 现在,他站着的鞋尖处还有一个小小的凹槽,里面是他填不满忘不掉的两年。 “皇上……求您放开我……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夕渐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无声呕哑,他痛苦的弯着腰迫使夕瞑放手。 夕瞑连忙将他翻转过来,急于辩证后面的几个字,无奈夕渐说的声音太小连口型也是模糊不清,夕瞑连忙把他扶到床上,躺下时夕渐还是痛苦的蜷成一团脸色也苍白了许多。 “御医……传御医!” 夕瞑犹如困兽般在殿内走动,夕渐还是不见好转,冷汗迭加呼吸也有些不畅,“老实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御医跪道,“王爷以前生病时先帝不愿声张就关在这儿医治过两年,可能是触景生情……” 夕瞑冷笑,“爱卿确定是关在这儿治病,不是在这儿关疯的他?!” “皇上圣明!其中原由臣等并不知情啊!”王御医加紧的磕着头,“先帝爱惜幼弟过甚已非秘闻,其中隐情实不该臣等揣测。” 夕瞑冷静了些,抚额道,“既如此,瑾王的病可有什么法子?” “此乃癔症发病前兆,未避免瑾王伤人自残,还是捆起来好些…” “捆起来?!王御医,你在说什么?难道瑾王以前犯病你就是这么压制的?!”夕瞑赤红了眼,猛地拍着床柱,一时龙颜大怒,御医们面面相觑,夕瞑猛地砸了御医的药箱大吼着,“滚!滚出去!” 众人全退了出去连奴婢都被夕瞑赶了个干净,夕渐还在发着抖,双眸呆滞,本是十分漂亮的人这时候成了瓷娃娃般了无生气,夕瞑猛地搂住了他,大声质问着,“是他逼你的是不是?!你回答朕!” 仿佛是夕瞑心底最尖锐的刺这时被拔了出来,悔恨,懊恼全涌现出来,以前苛对他的种种这时在脑子里风毫不差的回放着。 难怪他心灰意冷,终于冷漠以对,夕渐的温润包含了太多无奈却溺得他更肆无忌惮的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一层厚厚的盐。 第二天清晨,夕瞑听见一阵怪声抬头看去,夕渐正在挠墙,夕瞑连忙紧握住他的手又生怕力度过大弄疼了他,他轻声说着,“不要挠,会疼。” “…疼…”夕渐呆滞的重复,眼里混沌不清。 “会疼。”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不疼…”他笑了,抽回手,指着心口的地方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后小声地说,“这里疼…不挠,更疼。” 夕瞑忍着眼泪热泪盈眶,嗓子里如塞了重物不敢吞咽,可最后咸涩的眼泪还是没落下来,他捧着夕渐的脸说:“会好的,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疼了。” 夕渐并未理会,过了许久,他突然说:“她不要我。” “谁!她是谁?” 可夕瞑听见了猛地摇着她,可是夕渐却抽嗒起来,“她嫌我脏,她不要我。” 夕瞑只好慢声细语的问,“她叫什么名字,也许我认识,我来跟她解释好不好?” “啊!”夕渐捂着脑袋大声叫嚷起来,“好脏!…脏!…” 夕瞑连忙捂着他的嘴巴,柔声说着,“不脏的,不要怕,告诉我她是谁?” 夕渐猛地咬住了夕瞑的手,那样狠力的咬噬即使是夕瞑也有些吃不消。 他看着夕渐,那人眼里满当的泪水垂在眼睫处,危危欲坠。 十五岁的夕渐单纯开朗纯善无暇,即使有人再是恶毒的对待他他也会宽容以待,能让他如此恨,如此下劲去咬可见当年发生的事必定是他最难忍受。 弦不承重而断,玉不甘平而珏。 人,究竟得处于什么样的境地才会疯。 “夕渐。”夕瞑牵住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的地方,“我的这里也好痛。” 夕渐一直闹到下午,虽然不咬他的手了,却找来了其他东西或是枕头或是帷帐,又抓又撕,弄得满地狼藉碎屑,最后安静下来只是因为累得实在扯不动,咬不了。 夕瞑趁这时候把手捂到他的嘴上,夕渐咬着却像是在舔,牙关根本咬不住却不放弃的含在嘴里,就像一个初生襁褓的婴儿,可爱的很。 夕瞑玩了一会儿,简易包扎的手掌又渗出了血,只好出去找御医再包一遍。 回来时夕渐似乎已经清醒了,正靠在床柱上发呆,手里抓着方才负伤时夕瞑随手拿来擦血的布巾。 “皇叔,好些了?” 夕渐颔首,“方才伤了皇上,臣罪该万死。” “你都记得?”夕瞑很是惊讶。 “记得一些。” 夕瞑看他脸色苍白的很,便扶他休息,夕渐忽然扯住了他的衣袖。 “怎么了?”夕瞑柔声问道。 “臣…不宜留宿。”夕渐撑着身子,四处望着自己的外衫,却想起来方才已经被自己撕成了碎布。 夕瞑浅笑,“看在朕负伤的份上,皇叔就安分些不成吗?” 夕渐看着他却不知道这人打得什么主意,只好说道,“皇上上次答应臣的还算不算数?” “……” “辞官的事。” 是前日才知道,夕瞑又收回了圣旨,也就是说,要想等夕瞑放他辞官还得等到猴年马月。 “皇上还答应臣以后不用和先帝同葬。” 夕瞑沉思良久,说道,“同葬的事情还好说至于辞官……”他咬牙,“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再不会让你寒心。” 夕渐笑了一下,笑意浅浅不达眼底,似乎心里已经透骨的凉,“原来是这样,臣明白。” 颇有些负气的味道,夕瞑还想说什么,他已转身面对墙面。 这下夕瞑只好搬来棉被到暖榻上去将就,折腾了一夜现在睡意正浓,忽然听见一阵奚索的声音,应该是夕渐发出来的,还伴着几声闷咳。 夕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夕渐却已提防起来朝被子里藏着什么东西,闭目假寐。 夕瞑伸手去摸索终于找到一角,夕渐那头却紧紧抓着,僵持之下,一阵裂帛声响起。 夕瞑看着自己手中染血的半角帕子苦笑,“上次问你吐了多久的血你不肯告诉我,现在看来,距上次不过五日……夕渐,你倒不怕。” 夕渐仍在闭目但傻子都知道他根本没睡着,夕瞑拉出了他的手,将帕子交回了他的手里,“你自己的身体你都不心疼…朕为你心疼什么。” 夕瞑回到暖榻用被子紧紧地裹着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空旷的寝宫里夕瞑说,“是不是朕放你辞官,你就不再如此。” “……” “如果是,朕放你走。” 余音回响阵阵,那个闭目假寐的男人睁开了眼,轻声说,“好。” 夕瞑见他终于说话,努力平稳着声线说道,“这一个月能不能陪陪我,不在这儿也行,去卫灵院。” 卫灵院是夕渐母妃的住所,舒太后还是昭仪时也曾住过一段时间。 夕渐搓着手还是感到冷意,头被风吹得晕眩,混沌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个月,夕瞑要他的一个月换余下的自由,怎么听上去就这么像青楼包养歌姬的说辞。 半晌,夕渐问他,“皇上要臣陪着做什么?” 夕瞑语塞,反正就是想多看他两眼。 夕渐自暴自弃的说,“难道这样不堪的身子皇上也感兴趣,不如臣为您物色个好的,再…” “别说了!”夕瞑果断喝止了他,懊恼起自己又说错了话,耙了耙头发有些赖皮的说,“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和朕待一个月再说。” “那臣宁愿不辞官。”夕渐立刻拒绝。 “由不得你,明天朕就吩咐人去把你的衣物带进宫……闹到现在还不睡觉?” “皇上!”夕渐大喝,直接跳下了床,疾步走到夕瞑跟前欲下跪,不料被夕瞑拦腰抱住直接给带到榻上压在身下。 “你是男人朕也是,在一个男人身下这样乱动……朕可有小半月没进后宫了。” 夕渐浑身僵硬,脸上扭曲的很,似乎很不喜别人这么对他,恨恨闭上眼干脆眼不见为净的将头扭到了一边。 夕瞑从未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夕渐的脸,这张与先帝有着三分相似的脸却生得倾倒众生,毫无瑕疵。 微服时百姓谈起舒太后常说,太后美则美矣唯是眼角一颗泪痣生的不好,可夕瞑却觉得,如果夕渐眼角要是能有一颗泪痣就再完美不过了。 “夕渐,和我说说话…我知道你没睡。”夕渐挠着他的痒处,夕渐怕痒果然破功,眉梢眼角含笑,眼里却有着疾厉之色。 “先别生气。”夕瞑连忙安抚,“和我讲讲你在西北时的事。” 夕渐清了清嗓子,开口,“皇上不是困了?” “现在太安静不太习惯。” “卫灵院地处偏僻,安静更甚,皇上寂寞的时候恐怕不在少数,臣自知不会说话,到时惹得龙颜大怒…” “得了。”夕瞑打断他,嗅了嗅他发间清冷香气,又问道,“你用的什么?这么香。” 夕渐压根不想理他,敷衍着,“皂角。” 夕瞑更努力地闻,“不只是皂角,还有香露的味道,是什么花的气息这么熟悉?” 夕渐突然问了一句,“皇上有多重?” “怎么了?” “臣的腿麻了。”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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